如果在冬夜
响欣
京海市的冬天冻得让人难受，不是那种朔风凛冽的冻，而是无孔不入的湿冷，丝丝缕缕的冷空气钻进衣服里，一点一点抽走身上的热量。李响从大楼里出来，打了个喷嚏，然后裹紧了身上的夹克。
车停在路边，他大步走过去，敲了敲车窗，没反应。又敲了敲，还是没反应。一把拉开车门，掉出来半个正打瞌睡的安欣，幸好还有安全带系身上给绑着。
安欣一激灵睁开眼，眼里满是困意，说哎哟你干嘛呢李响。
你要的材料，全都在这里了。李响把手上的牛皮纸袋拍他怀里。
安欣打一半的哈欠收了，立马赔笑脸说还得是响哥对我最好不是。
李响给了他肩膀一拳，说少来，我还比你小俩月，你是我祖宗。
安欣连连点头称是，李响知道他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见，只顾着飞快绕开缠在圆圈纸上的细线，舔嘴唇的样子简直像闻见鱼腥味的猫。
于是他眼疾手快把档案袋抽回来，安欣伸手去抢没抢着，档案袋被扔到了后排座椅上，安欣扭头眼巴巴地看着，拼了命伸长胳膊也还是够不着。
李响说材料回局里再看，你去开车，让我歇会，刚才在里头替你好说歹说搞得我唇焦口燥。
安欣解开安全带从车里跳下来，抬头挺胸立正，大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，然后喊口令向左转，跑步走。绕着车头小跑到另一边。立——定，向左转。拉开车门跳上驾驶座，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抓着排挡杆，目视前方说时刻准备着。
李响被逗乐了。还时刻准备着，你当自己少先队员呢。他弯腰钻进车里坐好，系好安全带，说行开车吧，优秀的少年先锋队队员安欣。
安欣一脚油门把车子驶上了路。李响在副驾驶上捧着水杯，拧开盖子，吹走翻涌的热汽。被驱逐的水汽沾到一旁冰凉的玻璃窗，留下小小的一片雾，凭空被切开了一道食指宽的痕迹。李响凑近去看，又往上面哈了两口气，窗子上的整块印记便清楚地显出来。
竖，横折，横，撇，竖，横折钩，竖，横折，横。
端端正正，分明是一个“响”字。窗外的霓虹灯在笔划间闪过，繁华夜色在他们身后聚拢，一点火星落在心脏上，李响从窗上看见了自己的脸。
安欣在红灯前刹住车，见他正咧着嘴笑，就问看见什么了这么开心。
李响说你看着点路，好好开车，我先眯会儿，等下回去还得集中精神看材料。
安欣说哎又陪我开夜车啊，响。
李响睁开半只眼睛看他，说你是我搭档，我不陪你我陪谁。
安欣没接下一句，只是舔着嘴唇笑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。
正好转了绿灯，安欣挂挡踩油门把车开出去。车穿梭在京海市寒冷的冬夜，车里开足了暖气，烘得两人脸颊发烫。一场大火向外生长，星火燎原，蔓延千里，是内心的春天一人放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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